写下这些文字,是在这个绵绵细雨的阴冷冬夜。略有些惆怅,略有些感慨,略有些无奈,还有些不甘。其实早就该写了,三十年了,人生几何?可不愿更不敢提笔。
每次碰到已退休的老教师,他们总是口径统一地感慨:“小阮,你倒真沉得住气,一直呆在洪庙,也不调出去!”呵呵,我总尴尬地笑笑,是呀是呀,扎根了。
想想也真是令人触耳惊心,我在这一块土地奋斗了整整三十年,从青涩懵懂的毛丫头到华发催生的老妇女,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呀,而且我可以笃定地打包票,不出意外的话,我还会在此奋斗,直至退休。我同时还笃定地知道,即便是岁月流逝青春渐行渐远后的今日、明日,我成了别人眼中的“老年人”的模样,可是,我并没有辜负诗意的初心,没有辜负深情的岁月。
一次聚会一生执念
2019年12月的最后一天,我和我的第一届学生聚会,已相隔了整整三十年,我无法从他们今日的面容、谈吐找寻昔日天真稚嫩的神情,然而三十年的师生情谊不变。他们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,老师,你当年怎么没和我们告别就调离了镇北小学,虽然还是在洪庙乡镇内,我们可想你了。我们伤心失落了好久,觉得我们太差了,你不要我们了遗弃我们了。我大惊,彼时认为他们只是四年级的小娃娃什么都不懂,只会淘气玩耍,也没想到要告诉他们。当小刚同学紧紧抱住我许久许久,从他不停颤抖的双肩,我才知道我当时自私地离开,真的伤害了他们。小刚用压抑低沉的语调反复和我说:阮老师,你教我的四年是我最有成就感的四年,你的离开是我人生的转折点,让我的逆反期提前来到。当现如今步入而立高大魁梧的男孩子,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一起站立于我面前,齐刷刷地向我鞠躬,大声告白:阮老师,我们爱你!我的泪夺眶而出。也许,这就是我扎根农村的初心吧,已经错过了一批孩子的毕业不想错过乡村孩子的教育,他们需要我。在洪小的三尺讲台,我一个普通老师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三十年后还有孩子记得你,记得你的严厉是为他们好,记得是你让他们爱上语文,也记得是你让他们的作文登载在杂志,在广播站播出,有了人生第一笔稿费。这三十年的拳拳付出值得亦无悔!
一所学校一个家园
正如爱情到了最后都成了亲情一样,洪庙小学从我的工作单位成了我息息相关的“家”。没有“苦苦相恋,与子成说”的死生契阔,却有一份细水长流的依依相伴。从青丝到白发,见证了奉贤东隅的乡村学校“竟成”为今日名满贤城的“洪庙小学”,其间我们教职员工的辛劳、不易、困顿,是说不尽道不完的。
不必说领先一步的综合实践课程丰富了乡村孩子的课堂,不必说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校本研修拓宽了教师提升成长的舞台,不必说古色古香国风氤氲的书画室、茶道坊、农耕馆给予孩子们真切的体验,单是浓荫匝地,草木幽深的“法布尔”就令孩子们愉悦生趣。它不仅是孩子们的自然课堂,亦是孩子们的欢乐天堂,当然也是我的后花园。不管是阳光烂漫的春日还是萧瑟清冷的冬天,无论是批改作业眼花头胀时,还是在午餐小憩时,我也如孩童般喜欢去“法布尔”走走看看,“法布尔”里有精心设计的多肉馆,雁鸣小筑,也有浑然天成的小树林,菜园子,小水塘,各种树木杂生,郁郁葱葱,有三味小径穿林而过,两旁草花活活泼泼;避风塘杉树静寂,唯有鸟雀叽叽啁啁。范老伯总埋首于绿油油的菜丛里劳作,喜欢和他聊蔬菜,花草的种植。也有孩子趁着短暂的课间来“法布尔”观察自己班菜地的蔬菜长势,亦或逗弄小羊小鸭们。最喜欢带着孩子们来“法布尔”上作文课、综合实践课,开展小队活动,孩子们灿烂无拘的笑容是我们校园里最美的花。
一腔热血一群追梦人
与洪庙小学的情浓缘深,让我成了“流水的师生,铁打的驻守”。三十年来,周遭的人事调动变更,却撼不动每个洪小追梦人的梦想。上至一任任老校长到一位位一线老师,下至后勤人员,在各自的岗位兢兢业业,努力奋战,拧成一股劲,为乡村孩子撑起一片乐学晴空。最怀念的是我们当时的五年级组,张亚明老师、高春红、张卫、徐伟华、春兰、海兰、桃子、晓磊……虽然有的老同事已经调离我们学校,但那几年我们在同一组室为教学奋战,浓厚的教学研讨场面至今仍历历在目,我们会为一堂课中的教学难点各抒己见,有时会有激烈地争论,会为某一道题的讲解方法献计献策,也会为各班进步击掌雀跃,我们携手共进,为洪小毕业调研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。昔日的洪小佳绩可圈可点,今日的洪小更是耀眼璀璨。何校的到来给洪小带来全新的理念,满满的活力,在她的带领下开拓出更广阔的舞台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来大显身手。洪小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校园越来越美,孩子越来越自信,老师们越来越有底气。
“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,而一群人可以走得更远”。每年新加入的年轻人是我们学校的新生力军。我现在所在的四年级组是一个欢乐的群体。在开朗活泼的女汉子陈婷老师的带动下,我仿佛又找到了当年的激情。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和潜力,为学校添砖加瓦。李老师严谨扎实,行走的“新华字典”;小吴老师幽默会讲故事,孩子们喜欢上他的课,爱听他掰扯讲故事,人气和教学成绩同时蹭蹭上涨;陈老师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细心温暖,年级工作、班主任、语文教学三管齐下;晓璐老师美丽温柔如邻家大姐姐般的亲和,补缺补差耐心细致。我们同欢笑共奋进,一起头脑风暴,一起磨课,一起走在统编教材的大路上。就像经典影片《请回答1988》中双门洞那群善良温暖的人一样,我们四年级组也充满温馨阳光和欢乐。一个个温暖的组室组成了我们有爱有梦想有担当的大家庭——洪庙小学。我们一群满腔热血怀着大大梦想的追梦人,在这块沃土无问东西,辛勤耕耘。
我想,洪小这五年的辉煌绝对是一所小学发展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幸运的是,我见证了,经历了;幸好,你们在,我也在!
当我敲下这个感叹号的一刻,我也和自己握手言和了。那些青春和奋斗,它们并未凋零,永远如午夜的耶路撒冷,闪闪发光。